氓之蚩蚩,抱布贸丝。
匪来贸丝,来即我谋。
送子涉淇,至于顿丘。
匪我愆期,子无良媒。
将子无怒,秋以为期。
乘彼垝垣,以望复关。
不见复关,泣涕涟涟。
既见复关,载笑载言。
尔卜尔筮,体无咎言。
以尔车来,以我贿迁。
桑之未落,其叶沃若。
于嗟鸠兮,无食桑葚。
于嗟女兮,无与士耽。
士之耽兮,犹可说也。
女之耽兮,不可说也。
桑之落矣,其黄而陨。
自我徂尔,三岁食贫。
淇水汤汤,渐车帷裳。
女也不爽,士贰其行。
士也罔极,二三其德。
三岁为妇,靡室劳矣。
夙兴夜寐,靡有朝矣。
言既遂矣,至于暴矣。
兄弟不知,咥其笑矣。
静言思之,躬自悼矣。
及尔偕老,老使我怨。
淇则有岸,隰则有泮。
总角之宴,言笑晏晏。
信誓旦旦,不思其反。
反是不思,亦已焉哉!
选自《诗经注析》(中华书局1991年版)。氓,民,这里指诗中的男主人公。
〔蚩(chī)蚩〕忠厚的样子。
〔贸〕交易,交换。
〔匪〕不是。
〔来即我谋〕到我这里来商量(婚事)。即,就靠近。谋,谋划商量。
〔淇(qí)〕淇水,在今河南境内。
〔顿丘〕地名,在今河南浚(xùn)县。
〔愆(qiān)期〕拖延婚期。愆,拖延。
〔将(qiāng)〕愿,请。
〔乘〕登上。
〔垝(guǐ)垣〕残破的墙。垝,毁坏。
〔复关〕卫国地名,氓所住的地方。诗中借所居之地代指氓。一说是地名,为氓居住的地方。
〔载〕助词,用在句首或句中,起加强语气的作用。
〔尔卜尔筮(shì)〕你用龟板占卜,用蓍(shī)草占卦。卜,用火烧龟板,根据龟板上的裂纹推断吉凶祸福。筮,用蓍草的茎占卦。
〔体〕占卜显示的兆象。
〔咎言〕不祥之语。咎,灾祸。
〔贿〕财物。这里指嫁妆。
〔沃若〕润泽的样子。
〔于嗟(xūjiē)鸠兮,无食桑葚〕唉,斑鸠啊,你不要贪吃桑葚(旧说斑鸠吃多了桑葚会昏醉)。于嗟,感叹词。无,同“毋”,不要。
〔无与士耽〕不要同男子沉溺于爱情中。士,指未婚男子。耽,沉溺沉醉。
〔说(tuō)〕同“脱”,摆脱脱身。
〔陨〕陨落,坠下。
〔徂(cú)〕往。
〔三岁食贫〕多年来吃苦受贫。三岁,指多年。食贫,过贫苦的生活。
〔汤(shāng)汤〕水流盛大的样子。
〔渐(jiān)〕浸湿。
〔帷裳〕车两旁的布幔。
〔不爽〕没有过错。爽,差错过失。
〔贰〕不专一有二心,跟“壹”相对。#0
〔罔极〕没有定准。罔,无。极,准则。
〔二三其德〕负德变心。二三,意思是反复无常,感情不专一。德,心意。
〔靡室劳矣〕家里的劳苦事没有一样不做的。靡,无没有。室劳,家务劳动。
〔靡有朝(zhāo)矣〕没有一天不是如此。朝,日天。
〔言〕助词,无实义。下文“静言思之”中的“言”用法与此相同。
〔遂〕如愿。
〔咥(xì)〕讥笑。
〔悼〕伤感,哀伤。
〔及〕和。
〔老使我怨〕这样只能使我怨恨不已。老,这里指上句二人盟誓相约“偕老”一事。
〔淇则有岸,隰(xí)则有泮(pàn)〕淇水有岸,池沼有边。隰,低湿的地方。一说指濕(tà)水,即漯水。泮,同“畔”,边岸。这两句诗用淇水池沼有岸,反衬男子心意无常,没有拘束限制。一说,这两句诗用淇水池沼有岸,反衬妇人认为自己如与男子“偕老”,就会有无边的怨苦。
〔总角之宴〕少年时我和你一起愉快地玩耍。总角,古代少年男女把头发扎成丫髻,叫“总角”,后用以指代少年时代。宴,快乐。
〔晏晏〕和悦的样子。
〔旦旦〕诚恳的样子。
〔反〕违背。
〔反是不思〕违背誓言而不再顾及。是,指代二人的誓言。
〔亦已焉哉〕那就算了吧!已,止了结。焉哉,均为语气助词,连用以强化语气。
《诗经》是中国古代诗歌开端,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,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(前11世纪至前6世纪)的诗歌,共311篇,其中6篇为笙诗,即只有标题,没有内容,称为笙诗六篇(南陔、白华、华黍、由康、崇伍、由仪),反映了周初至周晚期约五百年间的社会面貌。
《诗经》,先秦时叫作《诗》或《诗三百》,到了汉代被奉为经典,尊称为《诗经》,列为“五经”之一。 《诗经》是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,也是我国诗歌现实主义传统的源头。它汇集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(约公元前11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)的诗歌305篇。《诗经》中的诗当初都是配乐的歌词,按所配乐曲的性质分成风、雅、颂三类。“风”是各地方的民歌民谣;“雅”是正统的宫廷乐歌,用于宴会的典礼;“颂”是祭祀乐歌,用于宫廷宗庙祭祀。《诗经》中主要的表现手法是赋、比、兴。赋是直陈其事,比是借物譬喻,兴是托物起兴。风、雅、颂、赋、比、兴合称“六义”,是古人对《诗经》艺术经验的总结。